寫意人物畫寫生技法步驟

不少業(yè)余學畫者，以為中國畫重臨摹不重寫生，這是誤解。其實在謝赫六法里，明確提出了“應物象形”與“隨類敷彩”，就是指的寫生的方法，只不過前人的提法不同罷了。他們把寫生一詞特指花鳥，而把山水寫生稱為“留影”，人物寫生則稱為“傳神”。

中國畫寫生與西畫不同，尤其寫意人物畫，決不以寫實的觀念去要求。中國畫寫生，始終以“意象”為宗旨，要求借助于結構特征、動態(tài)，描寫物象生意、神情、神氣，即所謂以形寫神、重在神似。所以在寫生時并不注重環(huán)境、光線、人物衣著顏色的酷似。對形象的要求也是圍繞人的個性去刻畫，并不要求一成不變地按擺出的動作和嚴格透視角度去畫，而是注重整體的態(tài)勢協(xié)調、個性特征的描繪；也不追求衣紋的偶爾轉折效果，而是強調衣紋組織應體現出人體結構的關系和動態(tài)特征。

總的要求是，參照物態(tài)形象，深入觀察，由表及里地分析認識，即對所描繪物象的總體感受及構成因素的分析。寫生人像，首先要對所描寫的對象有一個總概念，如精神氣質、體質強弱、身形面形特點以及動態(tài)等這些個性氣質的因素，在審視的基礎上，醞釀布局，按排起稿，注意研究線的構成、主次穿插，慢慢進人形象結構的深入刻畫，這樣就會使具體細節(jié)都服從于整體感受的追求。

寫意人物的寫生方法多種多樣，以線造型、勾皴點染者有，以沒骨渲染、細筆添補，刻畫神氣者有，如同西畫寫生起稿、單純墨色刻畫者也有，不拘一格，均可收到一定的藝術效果。但從寫生的步驟講則大同小異。根據寫生課題的需要安排長、短期作業(yè)?，F以長期作為例，講一下一般的步驟方法。

1.審勢、定位、構圖、起稿

寫生多以木炭在確定的畫幅上定位、起稿。其要求如同素描起稿一樣，先要審視模特的形體、動勢、面貌特點和神情及所處的環(huán)境，構思畫面的表現形式，然后將模特兒的主體位置確立在畫紙上。一般不宜居中，也不宜太偏，以視覺舒服為宜（圖四五）。起稿，用木炭筆，筆跡一般不宜太重，避免傷害宣紙。用線盡量體現毛筆的筆意，用力輕而準確、肯定，不要象調子素描的起稿，依賴輔助線的反復切割，這會影響對線的準確的審視。在準確地勾畫出基本形體，即抓住人物的形態(tài)神氣和比例關系之后，在深人刻畫局部結構的同時，還要對比例作進一步的校對。在肯定形體結構的基礎上，對面部五官結構和起伏變化作深人的塑造探索示意，一般隨著造型能力的提高，對炭筆稿勿須作太深入的刻畫，畫稿不必過于詳盡。

總之，在起稿過程中，主要是確立畫面的完整構思和打好落墨的基礎。對于造型基礎很強的畫家，只需有腹稿即可由確定的意念構思，或從整體勾勒，或由一點展開逐步伸延，完成作品。

還可以作小構圖，對筆墨變化、墨白分布、置陣布勢，細細安排。這也是寫生之前打腹稿的一種方法（圖四六)。

2.落墨

根據炭筆起就的稿子，明確墨色深淺、干濕分布位置，便可開始運用筆墨進行塑造。落墨，是畫幅成敗的關鍵步驟。一般以中鋒勾勒定形，以側逆、臥鋒筆法輔之，以增強對結構的表現，并以皴擦點染等手法作補充（圖四七）。

物象的主要形體部位一般用中鋒，如肌肉、形體輪廓及五官、手、足等處，需以肯定的線勾勒出。起伏多以臥筆側鋒皴擦，以增強質、體、量感（圖四八)。落筆前要慎重調置筆鋒，把握筆上含水墨量（可以在另紙作試驗)，一旦落筆定要大膽，畫出整體后，再依次細心收拾，最后完成（圖四九)。

一般多從眼睛畫起，以便抓住神態(tài)，區(qū)別老、少、男、女的不同特征。根據不同個性特點，用濃墨兼破墨畫眼球，稍干之筆畫眼皮。眼瞼筆墨不可過重。下眼皮及外眼角魚尾處皺紋，可輕淡或省略以渴筆隨之。眼睛用筆至關重要，它是表情、神態(tài)、性格的靈魂之窗，須當特別經心（圖五〇）。眉毛的濃淡變化因不同形象而各異，應以適度筆墨大膽寫出，切忌過多描抹。眉T眼窩處趁濕可輔以淡墨皴擦（圖五一)。

鼻子的畫法，因角度不同變化較大。正面一般勾出鼻翼和鼻根。鼻梁多以皴擦塑造，而側面須以線勾勒成形，并在由鼻根至鼻梁再到鼻頭至人中部位的氣貫勢順的一條線中，通過用筆的抑仰頓挫將鼻子幾部分的結構、起伏變化，整體地聯系起來，補以鼻翼鼻孔的勾勒，輔以對幾部分結構的皴擦，塑造出鼻子的完整形體（圖五二)。

嘴巴在人的感情、性格表現上很重要，但不同于眼睛。落墨要簡約含蓄，勾線要少。兩唇中縫一線連，但此線的變化、起伏極多，用筆須肯定，不可描模，一頓一挑即成嘴角（圖五三）。嘴直接體現著模特的情緒和性格特征，體現著人像塑造的深度。至于上、下唇輪廓，有時也可以用側鋒輕輕勾出，并輔以皴擦。尤其畫老人，注意牙齒的脫落造成口輪匝肌的收縮和皺紋的變化，須以臥筆拖出或皴擦塑造。對老頭胡須的表現，要與嘴的勾勒同時進行，根據各自特點以不同筆法勾、皴，使與下巴渾然一體，要注意形體結構的整體效果（圖五四）。

耳朵的表現，外耳輪的勾勒與耳屏內外的皴擦要同時進行，附以破墨，效果更佳。雖然耳朵結構變化較多，伹因其與表情關系不大，往往多概括處理之，并使其與頭發(fā)成為不可分割的連系整體，力求含蓄，以與須發(fā)、面部取得整一的效果。

在面部的刻畫中，除五官的塑造外，對構成整個面部的額、頰、腮、下巴幾部分的刻畫也是很重要的。如額部的寬窄、額丘、眉弓、額紋、發(fā)際的處理，對人的個性、氣質、神情和面形特征影響很大。人的面頰和兩腮及下巴對面形特征是決定性的因素。對顴骨突的塑造，直接關系到眼窩、顳骨、鬢角、鼻唇溝及鼻梁的表現。兩腮的下頜骨角的寬窄與下巴的方圓，是把握年齡、胖瘦的關鍵。對口輪匝肌和笑肌及鼻唇溝、人中部位的刻畫，是表現人的情緒變化的主要部分。作為人物畫研究，我們把面像塑造列為首要突出課題加以強調，因為它是作好肖像課題和人物塑造課題的基礎。前人對傳神寫真畫，很注意對面型整體的把握，曾提出“八型八格法”，對于概括面型特征，是很有借鑒價值的。

至于人像中的頸部、肩膀、手、足、腕、各個部位的畫法，均應以形取勢，就勢勾勒成形。手是人的第二表情部位，對手的多種變化姿式的準確表現很為重要。腕是手的支撐關節(jié)和連帶，又是人體經常裸露的部分，須要著力刻畫。足與髁是人體支撐點和關鍵部位，亦是人體經常外露的部位，須要在寫生時用意塑造，不可忽視。結構起伏變化，則以皴擦適當強調。肌肉皺紋，宜多用虛拖之筆，以加強形質結構的整體。當然，還要根據所寫人物的性別、年齡的不同特征，采用以不同的筆法墨色。如對老人和男性可以濃重、干祜之筆勾勒，更能顯示力度蒼勁；而對年輕女性和兒童，則應以淡墨、潤筆勾、染，適度皴擦，以顯其輕盈滋潤之肌膚特征。當然不能一:概論之，作為肖像還要考慮人的個性剛柔、職業(yè)經歷對形象的影響。

頭發(fā)及頭飾的處理，用筆當隨生活中的情理，可以憑理想作適當的夸張或補充。用筆要注意筆力的彈性、筆法的清爽，更要注意對頭部整體形塊的表現。發(fā)際用筆的虛實，鬂角、流海及風動發(fā)絲疏散的勾勒，都有著增強生活情趣和神韻氣質的作用，用筆前要慎思周密，一旦落筆不可猶豫。

服裝、道具、布景等，是增強畫面氣氛、發(fā)揮作者主觀創(chuàng)造意識的重要方面，是寫意人物畫中最能發(fā)揮筆畫氣韻、意趣變幻的關鍵環(huán)節(jié)，應根據畫面需要組織線型穿插、筆鋒變化和墨色處理，以構成完整統(tǒng)一的畫面效果。

衣紋處理，是人物畫技法很重要的一個方面，寫生中要強調衣紋與結構、衣紋與動態(tài)的關系。

3.賦彩

六法中提到“隨類賦彩”，這對意筆人物畫著色來說，是最確切的。就目前國畫意筆人物寫生的著色來看，不論是北京還是浙江、西安各地的畫家們，既不以傳統(tǒng)的固有色觀念著色，也不以西畫色彩觀念去追求光影的冷暖變化，而是按照模特兒展示的色彩風韻給畫家的總體感受和印象，根據不同類型的色彩情調賦彩的。

面部著色，首先是根據模特的膚色特點調制基本色調（有人稱為中間色)，依據筆墨塑造的形體基礎，從結構出發(fā)，用筆輕輕染出面色基調。用筆要虛，可多留出些空白，利用筆觸的交錯與重疊去加強結構、質感，逐漸用較淺色連接空白處和沖淡未干的中間色，使之更好地潤合。同時再用濃色乘濕加重，增強體感與結構，增加色彩的韻味和厚度。當然在這兒層著色的過程中，可以適當吸取色彩的冷暖變化。在暗部加濃重色彩時可適當暖些，更能增加色彩的豐富效果。這樣就保證了描繪物象的色彩既有變化又保持了色調的統(tǒng)一。

一般來說，畫老人或男性用筆盡景粗曠些，而婦女、兒童則需細膩一點。老人皺沒多，膚色也重，可以赭墨為主調，先沿墨稿染出大體結構。應強調皺紋，用筆輕掠但要果斷、肯定，隨之以調淡一點的顏色去補充或連接空白處的小結構，并在亮部適i加人冷色，如石綠或花靑色。胡須和眉毛、發(fā)際部分罩染花青墨，在面頰、鼻頭、零朵等血色較足之處復加以濃重一些的曙紅或朱砂色。當然，這是在面部基本色中的適當變化，要與嘴唇的朱紅或紫紅拉幵距離。婦女、兒童的膚色多數較細潤、白晰，可以淡赭或淡朱膘加人少量石綠（或粉綠）以顯其嫩肉色。面頰處趁濕稍染紅暈（切忌過重以求潤澤自然）；結構處以土黃加重之；眉發(fā)際處以淡花青墨潤接之。婦女、兒童唇色鮮明，形狀微妙、靈巧、潤澤，只有趁濕點畫才可使之與面部肌膚渾然一體。顏色常用曙紅加赭石，有時也用淡朱砂。筆法要結合嘴唇的結構處理，留出高光亮點，更能顯示出豐潤的質感。

表現婦女和兒童纖細白嫩的肌膚，在用筆上要區(qū)別于老人與男性。用筆要流暢遒勁富有彈性。著色更要注重整體，結構處理要含蓄、概括。

至于人體的處理或其他裸露的手、足、肘、膝等關節(jié)的著色，基本相同于面部方法，伹因性別、年齡而略有不同。關于人體寫生課題，后面另有詳細介紹。

衣服道炅的著色，在寫意人物畫中是比較靈活的。其色彩更趨向理想化的追求，或者借助模特的服裝基調，或者依據服裝的明暗對比，或者以畫面構成的情趣聯想，隨墨韻賦以單純的色彩，較之面部的變化要簡略得多。一般采用以彩附墨，或潑墨以整體，也有以大面積潑彩定色調的；還可取畫龍點晴之妙，在主題精微處點綴對比色以求裝飾趣味的。

總之在服裝著色方面，寫意人物畫更注重墨色的整體效果。色彩則因成勢而慎用之。用色彩加強主體的情趣、意趣，以耐看、協(xié)調為好。

4.收拾與整理

為使畫面藝術效果更完整、形象更突出，可在基本調子完成之后，在筆墨、形色、神情諸方面進行調整。如某些部位線的力度、墨韻、色彩可以加強，對于敗筆和誤筆也可作適當的遮掩、修正。-般局部加重或加強線的力度，以墨色潑潤或積墨法都可。但若膚色整體調整或大塊墨色和色調的改變，則應將畫面刷濕之后進行，使之與原墨色渾然一體。

短期作業(yè)，多以速寫筆法，不求局部塑造，僅取大致形態(tài)和面形特點加以適當的結構體現。所以，有時可以用沒骨點彩法落幅，然后以筆墨勾、皴出形象結構，但這需要有一定的筆墨經驗和造型基礎，否則，欲速則不達。

寫生之初，多從頭像幵始，然后胸像、半身、全身，最后雙人組合。

雙人組合寫生表現手法的運用，各部分之間關系的處理要復雜得多，難度也大。所表現的每個人都要有一定的獨立性，而兩人之間乂必須有機地聯系在一起，表現方法既不能單調，又不能過多變化。因此，雙人寫牛一般放到最后的課題，如果這個課題解決得較好，再多的人物寫生也基本不成問題了。

在意筆人物學習的過程中，各人都會有自己的追求，因而會形成不同的寫生習慣，只要掌握了寫生的基本方法，便可按照自己的寫生方法太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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