搗練圖

張萱《搗練圖》，設色絹本手卷，37cmx147cm，美國波士頓美術館收藏。

張萱《搗練圖》藝術特色：

整幅畫卷雖未設置背景，但構圖十分精巧。三個場景之間并不是孤立的，而是相互呼應的和諧整體。人物或立或坐，有高有低，錯落有致，聯(lián)系得緊密而自然。搗練場景中的挽袖女子恰好回身與現(xiàn)線的兩位婦人相應，蹲著煽火而又向后張望的侍女，將熨燙與織修的兩組畫面結合在一起，于是《搗練圖》中相對獨立的三組畫面結合在一起并不突兀，反而一衣帶水，渾然天成。繪畫中，作者對勞動場景體察入微，善于刻畫細節(jié)傳達情趣，展現(xiàn)不同身份、年齡的人物心理活動及性格特征。如蹲坐在火盆邊上的侍女，左顧右盼，心不在焉，顯然是覺得所做的活計無聊單調，揭示了這位少女活潑好動的性格。在練下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女孩，將童真與頑皮帶入畫中，使得畫面雖然忙碌卻也因她的存在而顯得無沉重之感。畫卷處理得張弛有度且富于節(jié)奏變化。

《搗練圖》中所繪的婦女面容圓潤飽滿，體態(tài)豐盈健康，束發(fā)高髻，含蓄而安詳，反映出盛唐崇尚“豐頰肥體”的審美情趣。畫家用簡明堅勁、柔和流動的線條，準確地表現(xiàn)出人物體貌特征及內(nèi)心世界。如縫練婦人的衣紋勾勒使線的靈動表現(xiàn)力得以充分展示，還有扯練女子的身姿、動態(tài)也盡顯線條張力，勾畫細膩真實。設色采用明艷而不單調，斑斕而不冗雜的色彩，使得畫面呈現(xiàn)出艷而不俗、富麗勻凈的藝術效果。

張萱《搗練圖》藝術導讀：

“長安一片月，萬戶搗衣聲。”其中“搗衣”就是畫中的情景。畫家張萱是今天陜西西安人，唐玄宗開元、天寶年間（713年?755年）曾在掌刊輯經(jīng)籍的集賢院中任畫直，可以說是一個宮廷畫家。文獻記載張萱的繪畫題材以表現(xiàn)宮廷生活的仕女畫、人馬畫為主，這是由他的生活環(huán)境與社會地位所決定的。

張萱的人物畫出離了魏晉以來“列女”“孝子”的繪畫題材，更注重對現(xiàn)實生活的體味傳達，讓后人有機會得以與盛世王朝近距離地接觸，他的作品也對我國風俗畫的發(fā)展做出了貢獻。張萱的作品到晚唐時就已經(jīng)不多，《歷代名畫記》記載的不過5幅。宋徽宗對書畫的熱愛在歷史上是出了名的，他特別推崇張萱和另一位唐代人物畫家周昉畫風的精準與華麗，所以極力搜求，共得到張萱的畫47幅，這是歷史上有記載的最高記錄，只是隨后靖康之亂、蒙古鐵騎南下，兩宋內(nèi)府收藏大半毀于失燹，清初的收藏家感嘆“張萱真跡流傳絕少”?！稉v練圖》也是北宋畫院的精準摹本，我們在前面已經(jīng)看到好幾幅兩晉至隋唐的畫作，都是借此期摹本才得以保存比較真實的面貌，這種“摹”的方法，一般是將素絹覆蓋在原作上，勾描原作輪廓，再對照敷色。在宋徽宗時代，他讓翰林圖畫院的畫師精心摹寫前代佳作，一方面作為皇帝本人的審美取向，引導畫院的主導風格，另外也可以用做對臣下極好的賞賜品，今天來看，這些副本在真本流失之后為后人保留了真本面貌，也是一大好事。

《搗練圖》選取了搗練過程中幾個相對靜態(tài)、易于表現(xiàn)人物姿態(tài)的過程作為表現(xiàn)對象。古代的人們會把麻等一些質地很硬的織品經(jīng)過煮，并加漂粉，使之變得白而柔軟，最后再用熨斗燙平。全畫12人全著典型盛唐時衣裝，大致分為三組：第一組4人用木杵搗練；第二組兩人在理線補納破練；第二、三組之間以一煽火女童作為過渡；最后一組繪兩人展練，一人在中間撐練，一人用焦斗熨練，還有一個頑皮的女孩鉆到了白練下面，透過練看著工作中的人，為畫作平添幾分樂趣。和《虢國夫人游春圖》一樣，此畫除了一些勞動必用物品之外，仍然是不著一點背景，畫家似乎對于自己表現(xiàn)人物的能力非常自信，完全以人物本身的表情、服飾、動態(tài)，以及各人物之間的呼應來組織畫面，無論是每一組人物的構圖，還是衣裳主色的搭配，甚至包括羅裙上圖案的選擇與描繪都體現(xiàn)出畫家下了相當功夫，細細看來，足以讓人在它面前駐足良久，這與很多現(xiàn)當代繪畫空而無實、大而不當?shù)漠嬶L有迥然不同的追求。可以注意一下那個頑皮的小孩，小孩對于畫畫人來說是表現(xiàn)起來比較困難的，因為稍把握不好小孩的比例，就容易畫成個兒小面容老，有點恐怖的“小大人”，但《宣和畫譜》中說張萱“能寫嬰兒，此尤為難”，從這個小女孩的描繪來看，這種評價不是妄言。

張萱所畫的仕女，多為豐頤厚體的形象，開盛唐“曲眉豐頰”的新風格，這一點在《搗練圖》中體現(xiàn)得最為明顯。隨著初唐、盛唐時期一些唐墓的發(fā)掘，以出士的壁畫、陶瓷雕塑，以及敦煌壁畫作為對比，我們可以更多地理清唐代仕女畫造型、風格的傳承關系。唐代卷軸畫中的人物形象，應該是受同時期或稍早的壁畫、雕塑影響而來的。在初唐閻立本的《步輦圖》中，宮女的形象依然是比較瘦削，承自隋朝而流傳下來的魏晉南北時期盛行的“秀骨清像”，但初唐的敦煌壁畫中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一些豐滿的女性，初露盛唐端倪。唐懿德太子墓的壁畫《持扇宮女圖》，人物與初唐敦煌壁畫是相近的，到了盛唐，侍女形象才得到最大的改變，張萱在其中應該是起到相當大的作用的。同時，只是到了這個時期，又出現(xiàn)大量以單純宮廷女性生活為題材的仕女畫，這些畫或者說教，或者作為某種重大事件紀念的功能已經(jīng)被弱化到最低，人們從類似《太真調教鸚鵡圖》中得到的享受，更多是在視覺感官上，而不是心靈的洗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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